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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节(7 / 1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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思量没有主意,只得把新做来的一件见抚院的绸直掇当了两把银子,且到扬州寻寻季姑爷再处。

当下搭船,一直来到扬州,往道门口去问季苇萧的下处。门簿上写着“寓在兴教寺”。忙找到兴教寺,和尚道:“季相公么?他今日在五城巷引行公店隔壁尤家招亲,你到那里去寻。”鲍廷玺一直找到尤家,见那家门口挂着彩子。三间敞厅,坐了一敞厅的客。正中书案上,点着两枝通红的蜡烛;中间悬着一轴百子图的画;两边贴着硃笺纸的对联,上写道:“清风明月常如此,才子佳人信有之。”季苇萧戴着新方巾,穿着银红绸直裰,在那里陪客,见了鲍廷玺进来,吓了一跳,同他作了揖,请他坐下,说道:“姑老爷才从苏州回来的?”鲍廷玺道:“正是。恰又遇着姑爷恭喜,我来吃喜酒。”座上的客问:“此位尊姓?”季苇萧代答道:“这舍亲姓鲍,是我的贱内的姑爷,是小弟的姑丈人。”众人道:“原来是姑太爷。失敬!失敬!”鲍廷玺问:“各位大爷尊姓?”季苇萧指着上首席坐的两位道:“这位是辛东之先生,这位是金寓刘先生,二位是扬州大名士。作诗的从古也没有这好的,又且书法绝妙,天下没有第三个。”

说罢,摆上饭来。二位先生首席,鲍廷玺三席,还有几个人,都是尤家亲戚,坐了一桌子。吃过了饭,那些亲戚们同季苇萧里面料理事去了。鲍廷玺坐着,同那两位先生攀谈。辛先生道:“扬州这些有钱的盐呆子,其实可恶!就如河下兴盛旗冯家,他有十几万银子,他从徽州请了我出来,住了半年,我说:‘你要为我的情,就一总送我二三千银子。’他竟一毛不拔!我后来向人说:‘冯家他这银子该给我的。他将来死的时候,这十几万银子一个钱也带不去,到阴司里是个穷鬼。阎王要盖森罗宝殿,这四个字的匾,少不的是请我写,至少也得送我一万银子,我那时就把几千与他用用,也不可知。何必如此计较!’”说罢,笑了。金先生道:“这话一丝也不错!前日不多时,河下方家来请我写一副对联,共是二十二个字。他叫小厮送了八十两银子来谢我,我叫他小厮到眼前,吩咐他道:‘你拜上你家老爷,说金老爷的字是在京师王爷府里品过价钱的:小字是一两一个,产字十两一个。我这二十二个字,平买平卖,时价值二百二十两银子。你若是二百一十九两九钱,也不必来取对联。’那小厮回家去说了。方家这畜生卖弄有钱,竟坐了轿子到我下处来,把二百二十两银子与我。我把对联递与他。他,他两把把对联扯碎了。我登时大怒,把这银子打开,一总都掼在街上,给那些挑盐的、拾粪的去了!列位,你说这样小人,岂不可恶!”

正说着,季苇萧走了出来,笑说道:“你们在这里讲盐呆子的故事?我近日听见说,扬州是‘六精’。”辛东之道:“是‘五精’罢了,那里‘六精’?”季苇萧道:“是‘六精’的狠!我说与你听!他轿里是坐的债精,抬轿的是牛精,跟轿的是屁精,看门的是谎精,家里藏着的是妖精,这是‘五精’了。而今时作,这些盐商头上戴的是方巾,中间定是一个水晶结子,合起来是‘六精’。”说罢,一齐笑了。捧上面来吃。四人吃着,鲍廷玺问道:“我听见说,盐务里这些有钱的,到面店里,八分一碗的面,只呷一口汤,就拿下去赏与轿夫吃。这话可是有的么?”辛先生道:“怎么不是,有的!”金先生道:“他那里当真吃不下?他本是在家里泡了一碗锅巴吃了,才到面店去的。”

当下说着笑话,天色晚了下来,里面吹打着,引季苇萧进了洞房。众人上席吃酒,吃罢各散。鲍廷玺仍旧到钞关饭店里住了一夜。次日来贺喜,看新人,看罢出来,坐在厅上。鲍廷玺悄悄问季苇萧道:“姑爷,你前面的姑奶奶不曾听见怎的,你怎么又做这件事?”季苇萧指着对联与他看道:“你不见‘才子佳人信有之’?我们风流人物,只要才子佳人会合,一房两房,何足为奇!”鲍廷玺道:“这也罢了。你这些费用是那里来的?”季苇萧道:“我一到扬州,荀年伯就送了我一百二十两银子,又把我在瓜洲管关税,只怕还要在这里过几年,所以又娶一个亲。姑老爷,你几时回南京去?”鲍廷玺道:“姑爷,不瞒你说,我在苏州去投奔一个亲戚投不着,来到这里,而今并没有盘缠回南京。”季苇萧道:“这个容易,我如今送几钱银子与姑老爷做盘费,还要托姑老爷带一个书子到南京去。”

正说着,只见那辛先生、金先生和一个道士,又有一个人,一齐来吵房。季苇萧让了进去,新房里吵了一会,出来坐下。辛先生指着这两位向季苇萧道:“这位道友尊姓来,号霞土,也是我们扬州诗人。这位是芜湖郭铁笔先生,镌的图书最妙。今日也趁着喜事来奉访。”季苇萧问了二位的下处,说道:“即日来答拜。”辛先生和金先生道:“这位令亲鲍老爹,前日听说尊府是南京的,却几时回南京去?”季苇萧道:“也就在这一两日间。”那两位先生道:“这等我们不能同行了。我们同在这个俗地方,人不知道敬重,将来也要到南京去。”说了一会话,四人作别去了。鲍廷玺问道:“姑爷,你带书子到南京与那一位朋友?”季羊萧道:“他也是我们安庆人,也姓季,叫作季恬逸,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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